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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所以，你們老闆跟那個金希澈槓上了？」
「嗯，下個月月初就要招標比賽了……」
酒窖裡，世勳和泰民正依據鹿晗開下來的酒單盤點著架上酒款。
「有把握嗎？」算著瓶數，世勳不忘繼續追問道。
「不知道……」歪著頭觀察酒標，泰民也很無解。
這週以來，老闆白天還是照舊工作，下午來到Two Moons也只顧著跟燦烈主廚研究菜單，完全沒有準備招標甜點的跡象……他也很擔心啊！
「或許……他已經有什麼想法了？」記錄完這架數目，世勳放下鉛筆，試圖安慰好友。
事情也許沒想像那麼糟……
災難，始於一盤開胃的松露鮭魚水波蛋。
『你們一間三星級的米其林餐廳……就端這種鬼東西給我吃？』那個男人一口都沒碰，直接在服務生面前摔下刀叉離去……
「沈昌珉？！」聽聞這個名字，珉豪覺得很不妙。
他很常聽到的沈昌珉只有一個，那就是……
「那個亞洲第一的美食評論家？」這使他向俊勉再確認一次。
「你們主廚在哪裡？」珉豪現在就要見到那個男人。
誰讓他放＂那個＂在蛋糕裡？
「！？我、我們主廚在、在……」
正當店員們被來勢洶洶的珉豪嚇得不知所措，空氣中忽然揚起一陣輕笑……
「找我？」身穿黑色廚師服的男人自樓上廚房走下來，一臉玩味地迎接櫃前的狀況——
那張漂亮白皙的厭世臉蛋，身材纖細得不輸女子——剛好讓追著珉豪上前的泰民瞪大眼。
他就是……金希澈？！
「啊，珉豪……真是好久不見！」面對此刻眉頭深鎖的珉豪，男人只是眨眨貓般的眼睛，若無其事地問好。
「……你在Dark Horse裡，加了什麼？」注視著久違的前輩摯友，珉豪決定親自確認。
那個味道太像……他希望是自己錯覺。
收到這質詢，男人只是加深了笑容：「看你的表情，不是知道了嗎？」
對於知情的人，金希澈並不打算多加隱瞞。
聞言，珉豪下意識握緊拳向金希澈靠前一步：「你明知道潘朵拉糖有多危險……」
對於珉豪高挑的身形進逼，男人只是無所謂地嗤了一聲：「能有多危險？出人命嗎？」
「之前的實驗是服用過量的結果，我可是只放了超微量。」對此，金希澈自認毫無疑慮。
當初悲慘的實驗結果是出於過量服用，而他才放了那麼一丁點潘朵拉在甜點裡……危險？哦？還真是危險！
聽了，珉豪終於忍不住一把揪起男人的衣領——
「金希澈！你忘了它有成癮性嗎？毒素可是會累積的東西，你敢保證吃久了絕對無礙嗎？」
他還以為他們都對當年的實驗悲劇銘記在心，沒想到……
「……」這次，男人不得不保持緘默。
他……
「還是說……」見狀，珉豪露出一抹可悲的笑：「你對於慢性中毒心存僥倖？反正出事了，那麼微量的成分也查不到你頭上？」
「我……」張口，男人卻擠不出半句辯駁。
這時，珉豪陡然鬆開手：「本來，我拒絕了ELF公關的邀約，現在……我改變主意了。」
『我吃過最好吃的歐培拉蛋糕，是金希澈的Dark Horse（黑馬）。』
一整個沒客人的下午，珉豪盯著甜點櫃裡的深雪歐培拉，腦裡不斷重播今早朴正洙的話。
雷諾特求學時，蛋糕類一直都是希澈哥的強項，畢業後希澈哥又進了法國歐培拉元祖老店Dalloyau磨練好幾年，相較之下自己確實在蛋糕這塊輸了一大截……
這時，原在廚房裡忙活的人跑了出來——
「老闆，柳橙幕斯冰好了，還要做什麼嗎？」泰民自認這次慕斯打得很順手。
稍早老闆過來驗收也說可以，他進來店裡三個月第一次不用重做，大發！
「器具都洗了嗎？」於是珉豪詢問起善後工作。
「洗了，都收起來了！」說到這個，泰民忍不住小小得意了一下。
就知道老闆要問這個！之前他就是一直忘記收拾善後被唸，現在他早就學聰明了哼哼……
「……那休息一下吧。」想了想，珉豪只是丟下這麼一句話。
「嗯？！」這倒是令泰民睜大眼。
休、休息？他他他耳朵是不是壞了？老闆讓他休息？！
平常不是都『重做！』、『你是白痴嗎？這麼簡單都不會！』、『做不完別想下班！』嗎？現在是……？？
「怎麼？不想休息？」察覺到自家店員表情變化，珉豪饒富趣味地偏過頭。
不過叫他休息而已……一臉看電視對中彩券的樣子，不知道的人看這臉還以為老闆平常都刻薄員工呢！
「呃，沒有……」聞言，泰民趕緊搖搖頭。
誰不喜歡休息？只是就很奇怪……吃人不吐骨頭的老闆突然要他休息？休息欸！
看著這般臉懵的人兒，珉豪微微一笑：「你進步了。」
(Cr:Amazon)
「汪！」
「夏娃！」一進家門，泰民就遭到自家泰迪犬飛撲。
「有沒有想我？」彎腰抱起狗狗，泰民開心親親那毛茸茸的臉蛋。
啊……果然還是女兒可愛！工作疲憊感全部大風吹～
「我們夏娃最漂亮了～」坐上床、玩起夏娃的小爪子，泰民覺得療癒感十足。
正玩得過癮，回憶忽然閃過腦海——
『亞當，過來爸爸這裡！』
『有夏娃嗎？』
『沒有。』
對喔，老闆的狗狗叫亞當……
「夏娃，我最近認識一隻帥哥叫亞當喔！」忍不住，泰民向女兒提起珉豪的馬爾濟斯。
『藍玫瑰的意思是，永恆的幸福。』
『喔……那等哥做出藍玫瑰馬卡龍，我們就結婚吧！幸福一輩子！』
轟！
「！？」從睡夢中驚醒，珉豪才知覺罪魁禍首是窗外的雷聲。
再回想起稍早的夢，他不由得揉揉太陽穴。
該死，又是那段回憶……藍玫瑰。
轟！外頭，雷雨持續交加。
「嗚嗚……」忽然，一聲無助哀號吸引珉豪的注意——循聲，他發現自家馬爾濟斯犬縮在一旁電腦桌下。
「亞當！」珉豪趕緊爬起床、抱過瑟瑟發抖的毛兒子。
「沒事……」撫過寵物犬雪白的毛，他溫柔告訴牠。
話說……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雨？
抱著亞當來到窗前，注視這大雨，珉豪有些困惑。
明明原先在自己睡前外頭都沒有下雨跡象，為什麼……
轟！冷不防，外頭又是一聲駭人雷響。
「乖，沒事……」珉豪感覺懷裡的小傢伙又抖了一下。
無獨有偶，他想起另一個怕打雷的人……
『我們會不會死？』一次外頭也是這般劇烈的雷雨，那個人在他懷抱中刷白了臉。
當時的自己只是無奈摸摸懷裡人的頭：『講什麼！李泰民……』
轟！又一聲雷響，珉豪忽然打了個寒顫。
等等……
『24小時而已，直到明天打烊都讓我看到你就好！』
『我做！站一天而已……』今日打烊前，某人的信誓旦旦言猶在耳。
轟！
(Cr:GQ Korea)
我靠著飯店房門，裡頭的喘息呻吟斷斷續續地鑽進耳裡。
明明是七月，我卻覺得好冷。
冷……嗎？
還以為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，那種忍不住抱緊雙臂的寒冷。
當初的你，也是這樣嗎？
(Cr:Logo)
從前從前，有個男孩遇見了另一個男孩，大他兩歲的哥哥。
那個人教他功課、拉他打球、替健忘的他找東西……後來有一天，還牽起了男孩的手。
那年，男孩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。
「我想吃藍玫瑰！」吧檯座上，起範的話使珉豪裝飾蛋糕的手陡然滯了下來。
「為什麼想吃那種東西？」刮掉擠歪的鮮奶油，恢復過來的珉豪淡淡反問了這句。
「為什麼不想吃？那是你在里昂世界盃甜點大賽決賽的顛峰之作，藍玫瑰馬卡龍耶！」那晚吃了紅玫瑰馬卡龍哭著跟男友回家後，起範一查知道，這家名為Soldier的甜點店來頭不小，老闆兼主廚的崔珉豪不僅畢業自法國甜點界第一學府，法國雷諾特烘焙廚藝專業學校，四年前更是在頂尖國際賽裡為韓國摘下世界冠軍，這讓他不禁一試成主顧，三天兩頭往Soldier跑。
除了幾款常賣蛋糕，珉豪每天出的甜點完全按自己心情，但起範等了又等，就是等不到網路影片上，那讓珉豪奪下世界冠軍的藍玫瑰馬卡龍。
入夜的首爾，無預警降下傾盆大雨。
看了看窗外爭先走避的人群，珉豪動手將冰櫃裡的蛋糕分裝進盒子。
今晚大概是不會有什麼生意了，乾脆就提早關店吧！
就在珉豪這麼想時，店門的風鈴冷不防響起——
「歡迎光臨——」看著進門的男人淋得一身濕，珉豪的招呼聲越來越低：「先生需要……紙巾嗎？」
比起歡迎，珉豪總覺得對方更需要擦乾身子，尤其那身衣著看來又是如此價格不菲。
而對方只是走向櫃檯，不顧珉豪的提議開口：「有提拉米蘇嗎？」
提拉米蘇？聽了，珉豪不由得仔細端詳眼前這位低著頭的顧客。
雨珠不斷自對方黑色鬈髮滴落，隱隱發紅的眼睛似乎藏著什麼，緊咬的嘴唇正洩漏著他的不安。
想了想，珉豪還是抽了紙巾推上櫃檯：「你知道，提拉米蘇的由來是什麼嗎？」
只見對方僅不以為然冷哼一聲：「不就是個義大利士兵二戰出征時，妻子為他準備的糕點嗎？帶我走？」
這回答不禁讓珉豪暗暗搖頭。
怎麼大家都相信那個提拉米蘇原文就是帶我走的網路謠言？
「義大利文真正的帶我走應該是『Porta mi via.』。提拉米蘇是17世紀時在托斯卡尼省的Siena，有個廚師做了這道甜點獻給公爵，讓它又被稱為『zuppa del duca （公爵的甜羹）』。因為材料裡的咖啡、蛋黃和酒都是催情的食材，可以說是那年代的威而剛。後來這些食材慢慢連平民都消費得起，就成了一般人做愛前嗜吃的催情甜品。」徐徐地，珉豪吐出這則真正在義大利流傳的提拉米蘇由來。
「……」聽著故事，男人這才拿過櫃上紙巾，靜靜擦拭起周身濕透。
「先生還想吃提拉米蘇嗎？」基於這由來，珉豪並不認為男人目前有心情吃這道甜點。
香奈兒54號唇膏，Boy。
共度一夜後送走泰民，整理著房間的珉豪忽然在妝台深處翻到這支口紅。
「這個色號代表的是亞瑟．卡柏，香奈兒一生的摯愛，熱戀時香奈兒常暱稱他，Boy。」無預警地，記憶裡起範的話響起。
那時候崔珉豪只是個剛出道的小模特兒，金起範只是個時裝雜誌造型小助理。
在崔珉豪被攝影師狠飆一頓後，上前補妝的起範偷偷為他換了唇膏顏色並那麼告訴他。
「所以，加油，燃燒你的魅力吧，Boy！」當那雙狐狸眼眸第一次衝著自己笑，嫵媚得令珉豪暈眩。
只有愛的愛情，夠嗎？
曾經，他以為答案是肯定的。
「當然不夠啊！」面對珉豪理所當然的回答，起範不禁暗暗嘲笑一把過往的自己。
「愛很複雜，方式不對，再怎麼深的感情都可能被消磨殆盡，最後放棄。」偏頭思考一會兒，珉豪又徐徐補了這句解釋。
這讓起範無奈地勾起嘴角——這番話，是否就是他和「那個人」之間的最佳註解呢？
「想他？」然而，似是配備了心電感應，珉豪的反問正中紅心。
不問想到而問想念，有時候起範真心討厭死黨的觀察力。
對上那雙得意的深邃眼眸，驕傲不容許他承認。
「你才想他吧？」揚起下巴，他用反唇相譏保護自己——眼前這傢伙，心底不也埋了另一個「他」？
瞬間，珉豪那俊美的臉龐一抽——
「都，過去了。」一秒後，恢復的他輕輕給了好友這個答覆。
星期五晚上難得沒工作能出門購物，起範還以為自己會很享受。
看著百貨公司裡相互依偎牽手的人們，再看看獨自提著大包小包的自己，落寞之外，他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什麼。
為什麼今天特別多情侶……啊！
正這麼困惑遛達著，一張告示牌忽然抓住起範的目光——Valentine Sale 20% off（情人節特惠八折）。
今天二月十四是情人節……他都忘了！
再看看櫃位，Jo Malone，英國頂級香氛品牌。
香氛啊……他多久沒買了？
記得這牌子他超級狂熱……在他還會過情人節的幾年前。
後來那個人受不了他工作越來越忙……最後就過不了情人節了。
推推鼻樑上的墨鏡，起範不由得苦笑了下。
抬頭，對面Jill Stuart專門店門口的超大看板上高高揚起下巴的模特兒，不是別人正是自己。
這大概是代價吧，這面看板？
平凡男子金起範，拿愛情等價交換，成為看板上那個完美無缺的，亞洲超模Key。
想著，摘下墨鏡，起範邁步走進原本還有些猶豫靠近的香氛櫃——
對，他是Key，伸展台上高傲的Queen，沒有什麼值得他害怕……
潔白桌上，以往他最愛的英國梨與小蒼蘭還在，那人愛用的無花果與黑醋栗卻絕版下架了——就像他們的愛情，只剩他一個。
一一審視桌上的試香卡，抬頭，隔著一排香水，起範視線冷不防撞上另一位男人——
眼前的人留著一頭時髦的雪白短髮，合身白襯衫搭配暖棕色圍裙顯得十分乾淨俐落，一雙戴著淺灰變色片的桃花眼正直直注視著他。
大概相望了半世紀後，對方率先小心翼翼地對起範開口：「要……試香嗎？」
走出美術教室的她是被緊緊追逐彼此的聲部吸引到禮堂——Ｄ大調卡農，披著憂傷薄紗的優美旋律。
是誰？
那琴聲是春日裡的雨，徐徐，徐徐，徐徐滴進人心房……
站在禮堂門前，她伸手放上門把，猶豫。
誰像美術班的她這麼晚還留在學校？
忽然，她記起入學時大家便口耳相傳，禮堂那架鬧鬼的鋼琴。
難道……？
隔著門，琴音依舊悠揚流洩而出，彷彿賽蓮女妖的歌聲，誘人一步步陷落……
終究，她像迷失的航海人，情不自禁地推門……
「誰？」門才開了條縫，琴聲乍停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充滿磁性的質問。
「！？」隨即，她聽見窸窣靠近的腳步聲……
下意識，她驚慌地閃到一旁——
這次，禮堂大門被真正打開，不遠處柱子後的她真正看清了他——
他有一張稜角分明的臉蛋，那雙銳利無比的眼睛正搜尋著四周……
伸出手指，隔空，她偷偷比劃他那微開制服領口顯出的下顎線，像素描時的模擬，得出完美的弧線——
似乎感應到她的注視，他猛地一轉頭——
她趕緊光速縮回柱子背後。
「奇怪，沒人……」幾秒後，找不著人的他困惑地咕噥了一句。
隨後，腳步聲漸遠……
呼……好險……
鬆了一口氣，她這就慢慢從柱子後探出頭……
沒人了，很好！
然而，琴聲卻也不在了。
不知道，還會不會再聽到他彈琴……
她已經能在腦海描繪出他坐在禮堂那座潔白鋼琴前的迷人模樣。
可惜，方才卻沒機會親眼目睹……
「抓到了。」倏地，耳邊傳來那磁性的嗓音——
一轉頭，卻見方才走出門的他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背後——
「！？」瞬間，那獵犬般的眼眸使她釘在原地。
「美術班的陳瑀文同學。」當他緊緊盯著她，一字字讀出她制服上刺繡名字的剎那，隱隱約約，她耳畔聽見了，舒曼的浪漫曲……
小說溫室 (2)